前言
自從陳雅涵聽說「掃墓」這兩個字以來,就有一連串的問題困惑著陳雅涵。
「為什麼爹爹每年四月初,就要去掃墓?」
「掃墓是掃誰的墓呢?」
每次陳雅涵問這個問題的時候,家人幾乎都是低調不回答,或許是因為可能她年紀太小,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。
「總有一天,你會懂的!」
這幾乎都是陳雅涵的爸媽,每次千篇一律的答案。
當時不以為然的陳雅涵,萬萬沒有想到,在這個答案的背後,居然隱藏了一段難忘的故事。
清明節的那個禮拜天(也是阿民2008第二場先發,對光芒隊奪下勝投的那一天),恰巧也是掃墓季節的最後一個週末了。
陳雅涵的爹爹陳明遠,依然跟以往一樣,去掃爺爺跟大伯父的墓,而且是跟奶奶還有伯父伯母們一起去。
至於陳雅涵呢?
陳雅涵則是跟老媽莊雅鳳、妹妹陳欣瑜一起去烏來內洞踏青,順便體會歐陽修「醉翁亭記」的意境。
這天的烏來,人潮還是有,只是沒有清明節壅擠。而且更重要的是,這天也是好天氣。
「今天烏來瀑布的水聲,真的很清澈呢!」陳雅涵興奮的跟老媽說。
「是啊。」
「更重要的是,這趟烏來行是我們母女三人一起出遊呢!」
人生第一次跟家人去烏來的妹妹陳欣瑜,興奮的說。
走著走著,稍微有點累了,這個時候老媽莊雅鳳就提出了一個妙點子:「我們就去那座涼亭,邊吃東西邊欣賞瀑布吧!」
「好呀!」
母女三人就來到了烏來瀑布附近的那座涼亭,吃著買來的潛水艇三明治,當然也不忘來點飲料,體會醉翁亭記的美好時光。
「老媽,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,爹爹在每年的那個時候掃墓,都是去掃誰誰的墓呢?」陳雅涵鼓起勇氣,問媽媽莊雅鳳。
「你爹爹去掃的,是你爺爺跟你大伯父的墓。」老媽莊雅鳳回答。
「原來如此。」
「不過我也想知道,大伯父是如何離開我們的呢?」妹妹陳欣瑜好奇的問老媽。
畢竟自從出生以來,陳欣瑜對爺爺沒有任何印象,只記得大伯父,所以當陳雅涵問起這件事情的時候,也很好奇。
「這是一段充滿苦澀的故事。」
老媽莊雅鳳喝了一口飲料,就跟姊妹倆人描述起整起事件的始末,這個時候下起了傾盆大雨,似乎也是在迎合這段苦澀故事的氣氛。
五年前-
那個夏天,正好是北台灣剛度過SARS之後,尚待復甦的這個夏天。
這天晚飯過後,陳雅涵跟媽媽莊雅鳳一起洗碗,而爸爸陳明遠跟還沒有滿兩歲的妹妹在客廳看電視。
突然間,中視新聞主播沈春華用沉痛的口吻,播報了一個悲劇性的消息。
「一輛北上的尊龍客運遊覽車,不慎撞上停在路邊,正在跟油罐車駕駛理論的小貨車,引發大火,造成九人死傷的慘劇……」
新聞畫面閃過的那一瞬間,一幕幕令人怵目驚心的影像,有如走馬燈一樣擺在眼前。
無論是消防員撲滅失火的遊覽車的驚險時刻,還是救援隊把傷者送到醫院,生死交關的景象,又或者是罹難者家屬見到燒焦遺體的最後一面的哀傷場面,看了不叫人感傷。
「真的太可怕了,只是撞擊的那一瞬間,好幾條人命就沒了。」
那時候很快就要升上小二的陳雅涵,看著新聞畫面感嘆的說。
「是啊,人生就是無常,前一秒開開心心的上了車,下一秒命就沒了,就跟這次的SARS疫情一樣,來得又急又快。」
老媽莊雅鳳感嘆的說。
「鈴-」
就在這個時候,電話鈴聲響起了。
「晚安,你這裡是哪位?甚麼?!我大哥他-」
爹爹陳明遠一聽到電話那頭的二伯父,說出「大哥」這兩個字,陳雅涵知道一定跟大伯父脫不了關係,「看來是大伯父出事了。」
那邊陳明遠剛掛上電話,二話不說換好衣服,匆匆出門去馬偕醫院。
「爹爹他怎麼了?」陳雅涵問。
「你大伯父出了車禍,已經被送到和平醫院,現在醫師正在搶救中。」媽媽莊雅鳳這樣回答。
「怎麼會-!」
當時才七歲的陳雅涵,萬萬沒有想到,平常只有電視新聞畫面上才會發生的意外事件,居然會發生在他身上。
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,陳雅涵除了不知所措外,也感到一陣錯愕和無法接受,何況過年才跟伯父伯母,還有奶奶一家人吃過飯。
「乖,現在這個時候,再多的焦慮也沒有用,我們能做的就是禱告,希望大伯父脫離險境!」這個時候老媽莊雅鳳,抱住了陳雅涵。
「嗯。」
這個時候的陳雅涵,似乎已經了解到老媽的用意了,母女兩人就在電視機前禱告,期盼大伯父可以平安。
只是當時還不到兩歲的妹妹陳欣瑜,面對突如其來的事情不知所措,哭著要找爸爸。
只可惜,禱告了一個晚上,奇蹟依然沒有發生。
當天深夜,大伯父因為傷勢嚴重,在和平醫院的急診室過世了。
這個壞消息傳到陳雅涵耳邊,讓她感到無法接受,明明幾個月前才開開心心一起拜年的大伯父,就這樣離開了他們身邊。
三天後,爸爸陳明遠跟伯父、伯母以及姑姑一起去招魂,場面非常的哀戚。而奶奶也因為白髮人不送黑髮人的傳統習俗,所以沒有到場。
「老公,我把孩子帶來了,快跟我們一起回家!!」
「爸爸,快回來,我們的人生不能沒有妳!!!」
「大哥,我們今天是來接妳回家的!」
悲傷的神情與好天氣,形成了強烈的對比,更讓這個剛過完SARS的第一個夏天,場面更哀傷了。
頭七那一天(也是尊龍客運火燒車事件,罹難者家屬招魂的前一天),除了陳雅涵一家人外,李警官以及她的上司蔡組長也來了(當時李探長還在交通科蔡組長的屬下做事)。
一看到陳雅涵的父親,李鐵雄警官就上前表達慰問。
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,沒有一個人不願意讓這一切發生,請節哀順變。」
李警官拍了拍陳明遠的肩膀。
「沒關係,我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。」
陳明遠跟李鐵雄本來就是舊識,兩方都是好朋友,所以彼此懂得互相照顧。
「你大哥車禍的原因,我們已經查出來了。」
「什麼樣的原因?」
「酒後駕車。」
一聽到「酒後駕車」這幾個字,陳雅涵的家人感到錯愕,不敢相信向來安全駕駛的大伯父,怎麼會酒駕?
「簡直不敢相信!」
「難道我爸爸是酒駕撞死人嗎?」
這個時候的二堂哥陳文凱,再也控制不住情緒,上前要跟李警官理論,幸好在諸多親戚的勸說之下,才慢慢消了火氣。
「別激動,你先聽李警官怎麼說!」
在陳明遠的好言相勸之下,二堂哥陳文凱才冷靜了下來,這個時候李警官也說出了事情的經過。
「唉!本來我們不想提,但是這樣的情況之下,請原諒我告訴你們殘酷的真相。」
就在李警官說出真相的這一刻,沒有一個人不搖頭歎息的。
事情要從事發的那一天開始說起。
事發那一天,大伯父跟他的同學們,一起去長安西路的一家「甲天下台菜餐廳」吃飯敘舊。
「好久沒有一起敘舊了!」
「是啊,等了快大半年,才終於有機會出來透透氣。」
畢竟被SARS肆虐的這段期間,大家幾乎很少外出,除了工作以外,好不容易可以控制SARS疫情,大家終於可以稍微喘口氣了。
「今天晚上可要吃飽喝足啦!」
「是啊,為了慶祝大家重聚,本大爺可是帶了一大瓶酒,好好享用一番。」大伯父從紙袋裡頭,拿出了一瓶白酒。
「今天喝個不醉不歸!!」
大家就一邊吃飯,一邊配酒,順便敘敘舊,沉浸在快樂的氣氛中。
一頓酒足飯飽後,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了。
「建成兄,需要我開車送你嗎?」一旁的人問。
「不用了,我自己有開車,不用你們擔心。」酒意未消的大伯父,自信滿滿的說。
「可是你酒後開車,這樣不好吧?萬一發生意外的話-」大伯父的好友勸他三思而後行。
「安啦!我的駕駛技術一定沒問題。」
不管大家在怎麼勸說,大伯父堅持開車回家,朋友勸他也沒有用,於是大伯父就坐上車子,往回家的路行駛過去。
只是自信滿滿的大伯父,萬萬沒有想到,這個決定居然讓他再也回不了家。
當車子開到和平醫院(也是當年SARS北台灣疫情的爆發點)附近的時候,大伯父的精神因為酒精濃度的關係,開車技術越來越差,一個轉彎失控就出了事。
「啊~!」
霎那間,大伯父的車子撞上了安全島,整個車子爆裂開來,大伯父也摔到了附近的人行道上,全身傷痕累累,陷入昏迷。
當時正在巡邏的交通科蔡組長,正好目擊了那一幕,二話不說立刻指示警方封鎖現場,同時把大伯父給送到附近的和平醫院急診。
只是這個傷勢對大伯父來說太嚴重,經過搶救之後,依然回天乏術。
大伯父就這樣走了。
就在家屬哀傷招魂的那一天,法醫也對大伯父遺體進行了解剖,確認死者體內酒精過量,證實是酒後駕車致死,本案也以意外事件結案。
「只能怪大伯父自己太逞強了!」
聽完了李警官的描述之後,在場的陳雅涵一家人,沒有一個人是不嘆氣的。
「是啊!所以常常宣導大家酒後千萬不要駕車,拿生命當成賭注,因為下一秒死神就在你的面前了。」
李警官的這句沉痛呼籲,在場的人都多麼希望,大伯父的悲劇是最後一個酒後開車,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犧牲者。
出殯這一天,也是陳雅涵成為小二生的前一天,大伯父在第一殯儀館出殯,陳雅涵的爸媽、陳雅涵也有出席。
妹妹陳欣瑜年紀還小,所以請外公外婆照顧,
出殯這一天,李警官代表交通科的全體同仁,前來上香鞠躬,陳雅涵一家人也對他表達了感謝之意。
告別式結束後,遺體先送往火喪場火化,隨後骨灰安置在金寶山,巧合的是,金寶山就是陳雅涵的爺爺安喪的地點。
故事聽完之後,陳雅涵姊妹倆人,都流下了眼淚。
「原來當年大伯父,是這樣離開我們的啊!」妹妹陳欣瑜整個人都哭成了淚人兒。
「我終於知道那個時候,爸爸都不跟我提掃誰的墓的事情。」
此刻的陳雅涵,也了解到為什麼爸爸希望等到陳雅涵董事一點之後,再告訴他答案的原因了。
「所以人生無常,就是這個道理。」老媽莊雅鳳就以這句話作結,「老媽希望你們無時無刻,都要記住一句話-『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』,免得遺憾終身啊。」
「嗯!」
「雨停了,我們繼續走吧!」
在老媽的口令下,母女三人繼續這趟烏來小旅行,看著雨過天晴的陽光,陳雅涵心想再過兩個月,就要從小學畢業,成為國中新鮮人了。
「希望自己可以在最後兩個月,替我自己的小學生涯,畫下完美句點。」陳雅涵這樣告訴自己。
畢竟大家平安健康,是每一個人的心願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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